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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太安元年,长沙王的第二十五个寿辰在洛阳度过。夜雨压着更鼓声落下时,齐王的头颅被盛入漆盘,作为礼物奉上。

        群臣的贺词混着血腥气飘荡,落在司马乂耳中不过是将朽之木的蛀响。纵然齐王已经身死,但河间王也未必当的上那只在后的黄雀。他饮下杯中酒,喉头烧起烈火,眼底的水色也愈发浓重。司马乂把玩着手中瓷杯,青釉在灯火下流转出玉色。今夕宴饮,明朝杀伐,此刻的满座谄笑比征战沙场更耗心神,兴许是厌烦了口舌之间的博弈,长沙王忽然起身告罪,待众人回过神时,玄色衣角已卷入门廊外的雨幕。

        雨珠纷落,侍从提的灯笼渐次熄灭,司马乂浑然不觉水滴濡湿衣袍,他踩着浸透雨水的锦靴,干枯的树枝在脚下发出细碎声响,任由似有似无的梅花香气将他往庭院深处引去。昏黄灯火渐远,他漫无目的走着,直到一声叹息贴着耳廓掠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是鬼怪,还是人?司马乂按下腰间短刀,那具悬在西明亭的尸首浮现在眼前,艳阳灼烤着砖缝中沉淀的污血,腐烂的气息钻进每一个胆战心惊的魂魄里。他的胃部微微发烫,洛阳城里的罪孽多的令人泛呕,人与鬼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声叹息勾起了他的好奇,司马乂向着声音的来源寻去,他拨开久凌乱生长的草木,衣袖蹭落枝头残梅,血色的花瓣飞旋着叠在泥泞之中。月光像流水一般浸润了衣摆,他借着月色,望见远处一座亭子在夜色中散发出静寂的光晕,瓦片上残存的青苔闪着微光。当夜风卷来第二声叹息时,长沙王听清了那个称谓,“士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月华随着颈侧乌发倾泄,朦胧银辉流淌在肩头,司马玮并未被时间刻下任何痕迹,他像记忆中所呈现的那样,面容仍然青涩,眸中翻涌着无畏的生气。这是一场荒唐离奇的梦,可以在任何一个酒醉而不自知的人身上出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兄长...你何时?”酒意模糊了声音,司马乂向前踉跄半步,直到被带着草木气息的怀抱稳住。他疑心这是因醉意而引发的梦境,却在寻到那温暖的怀抱之后不再言语。杀伐果断的长沙王此刻放任自己沉进这虚妄的温暖,如同幼时跌进兄长熏过兰草的裘衣里。即便是庄子梦蝶,幻中生幻,也好过苦海沉沦。

        长沙王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结束的太早,他此后的岁月都忙于在刀锋上续写楚王的人生,维系这个遍布疮痍的王朝。

        后颈传来温凉的触感,玉珏坠地的声响惊起鸦雀。司马玮的手指划过他束发的银簪,带着凉意的吻落在司马乂的脖颈处,温存意味不言而喻,发梢划过他的皮肤,带来阵阵酥痒。“你的身量拨长了不少,这身锦袍比当年还要光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热吐息扫过耳畔,司马乂收拢手臂时才发现,自己骨架早已能将兄长笼在阴影里,这个事实比烈酒更呛喉,激得他眼眶发涩。金镶玉铸的王座驱使着野心不断膨胀,笑颜相对的盟友未必不能翻脸成仇,世人皆是牢中困兽,身不由己,他连思念至亲的时间都匮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贾后、赵王被双双赐死,齐王的尸首昨日才收敛。”司马乂阖上眼,语气漠然,名为天命的黑网围困住了许多人,被围困的还有长沙王的仁慈和良心。司马玮听出风雨欲来的滋味,漆黑的瞳孔在月光下折出幽蓝的光,“国将不国,你要如何自处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四季不凋的暗青色松枝凝着夜露,微风吹散的枯叶窸窣声比回答更清晰。他想拭去胞弟面颊上的水渍,正欲抬起手,衣袖却被不舍地拉住。司马乂察觉到他的动作,并未放松力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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